Friday, June 26, 2020

Father's Day blues


網誌:關希特拉什麼事?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寫在父親節。父親離開一年多,今年再次不能與他渡節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電影<希特拉走我的粉紅兔(When Hitler stole pink rabbit) 中有一小節,許多人都不會留意。

     故事背景是上世紀三十年代歐洲,納粹自暗處走出來,開始清洗異見。原本在德國安居樂業、當時事評論員的猶太人,一家四口被迫出逃。輾轉流落到巴黎,當父親的賣文維生,入不敷支。有天一家人吃過晚飯,十三的兒子抱怨長期吃不飽,終日到處奔波找食物的母親無言以對。於是父親一言不發,帶了兒子到街上的館子。可能因為在館子坐下,收費不廉宜,二人留在外面,兒子第一次吃到法國田螺,父親只要了一杯飲料,看著兒子品人間美味。

     這小節首尾不到一分鐘,其中兒子也不是主角,我卻心有所感。

   可能是風馬牛不相及。頓然想起年少時、中學生的我。每星期三學校會早一點放,大概是下午一二時吧。我會順道到父親的店舖,找那裡的員工談天笑,靜候父親帶我到附近的茶樓,吃心愛的乳豬飯。月復月,星期復星期,就是如此。卻懵然不覺,因為時代轉變,店舖周遭兩邊都是拆卸待建的地盤,加上動亂,路上行人稀少,消費力也差,店舖生意拾級而下,員工一個一個離去。我依然沉迷著的乳豬飯,要花三幾元。每次到茶樓,父親依然是看報、喝茶、吃一件點心。他身形偏胖,我卻從沒問他為何吃這麼少。

家境每況愈下,由當初不錯的居所,搬到親戚口中的貧民區。那些日子,歷歷在目。我不時還在抱怨吃不好,天冷時火鍋為何沒有肉,過時過節應景的物質越來越少,等等。

直至店舖關門後多年,才從昔日員工口裡知道,當年父親是待我吃過後,他才單獨走到後街的大牌檔,吃幾毫子一碟的飯。

他沒有告訴我這些。即使是境況最惡劣的那幾年,也從沒有怪責我半句。始終,他心中好像在,我們好好讀書便成了。

到這裡,相信讀者們會有不同的反應。當然有人會覺得,中生活,不是帶家裡的飯盒,而是上街吃,那裡會知民間疾苦 --- 何不食肉糜?

我也沒有一個好的答案。當然,可以說,每個人可以選擇朋友,卻不能選擇父母。也可說,當年社會發展迅速,大多數人的生活雖然匱乏,但總的趨勢是越來越好,未必會理解社會另一角,有景況越變越差的人。尤其是,在景況越差的人群中,你仍然年少,不少事情是孤獨欠助,無能為力的。前景樂觀,相比對未來灰暗,是兩個世界,很難相互理解。

始終是後知後覺。心中的怨氣,縈繞不。直至自己成家立室、有子女,在家人的感染下,才慢慢釋懷。原來,少年窮滋味,可以是一種歷練。
父親早年的水彩畫



生活不濟那些年,父親早年躊躇滿志的面容,隨風而去,自信也低了。對我們的話,因為生活壓力,只是寥寥幾句他跟我談我的前路,次數屈指可數,故此印象特別深刻。他問的也是很簡短。我每次答過後,總會獨自再推敲一番。事後再想起來,他的問題總是走進核心,我經反思後所選擇走的路,實在得益於他。

我想,他在他的新世界,會是無怨無悔的。



27-6-2020

〔作者保留版權〕